【 咀嚼貧窮、吞嚥自尊 】
「姐姐〜妳不漂亮!」
吳哥窟景區到處可見一堆小童、販賣明信片、絲斤、和各式旅遊紀念品。他們懂得辨識各色人種,隨口針對中、日、韓、英、法等各國觀光客喊價兜售。
(照片中這位身披袈裟、脚蹬芒鞋的小小僧侣~相較於其它景區的販售孩童~其實有著罕見的、靦腆不張揚的微笑。)
讓人鼻酸悲哀的是〜景區身後這個擦肩而過的小女孩, 從一開始遠遠見到我便殷切頻繁、但淡無表情的猛追著我喊「姐姐漂亮〜買〜」,直到我頻頻不斷淺笑搖頭、丟下「謝謝」並快速走過之後,她脫口而出的那一句:「姐姐〜妳不漂亮!」真的〜深深刺痛我的心〜
我無法想像她們每分每秒是如何的〜
咀嚼自己小小的貧窮,
仰望別人巨大的尊嚴,
那,該是多麼慘淡無耐的一種五味雜陳哪!
【 瀟風漱竹、斯咏暮濤 】
今年農曆新年遊歷柬埔寨歸來至今已經長達半年了~
吳哥窟被《國家地理雜誌》列入世界七大奇景,讓我印象深刻的卻並非古都神廟的磅礡氣勢,也非人文壯觀的石造地景,雖然~無論是從地理景觀還是人文角度,曾經的吳哥王朝/高棉帝國,怎麼都該是金碧輝煌的......
或者,因著歷史的軌跡在1975年歷經無辜迫害、哀鴻遍野的紅色高棉,
它的另一尊面容~理當是愁容慘淡的失落文明,瀟風漱竹、斯咏暮濤。
但是,在我腦海中記憶猶新、揮之不去的畫面,反倒是它的小小販童人文景觀~
1992年吳哥窟被列入世界遺產名錄,隨之而來觀光客的大批湧入,將世界各地人種帶入原本單純的國度,造成貧窮的柬埔寨人開始群起紛湧、啟動稚嫩瘦弱的孩童販賣廉價劣質商品,求取溫飽、以廉價勞力換取生活經濟所需。
自古以來,以物易物,或是一手交錢、一手交貨的商業模式一直是跨種族、跨文化的交易行為,當我們大剌剌地以施捨憐憫之姿,過度包裝著一張張白花花的美金紙鈔、從而購得象徵着”到此一遊”的小小紀念商品的同時,他們也早已懂得以乞憐求助的面容,兌換能夠讓人溫飽的麵包。
在各個古建築的璀璨遺址當中,穿梭著一個又一個纖瘦的孩童,他門就像是跟屁蟲跟水蛭似的,癡黏吸附在你身上,直到你吐出一口鮮血、幾張鈔票。
他們的自尊就跟地上的影子一樣~是扁平無厚度的、隨時可供人踐踏於地。
瞧瞧這個才三四歲大的小女娃~跟著媽媽窩踞在一個大臉盆大小的澡缸內,遙划著槳,小手小腳迅雷不及掩耳、倏地便蹬上咱們的船,當時我們一行人正在船上享用陽光下午茶呢,一不留神,整群人伴隨著此起彼落的尖叫聲、被她脖子上纏繞著的粗壯大蟒蛇、全都給嚇的驚退兩三步! 那條粗蟒、重量著實不輕,在她頸上不成比例,壓得小小女娃走起路來顛簸搖晃著,船上幾個人都心疼了,順著她的手勢,跟她和巨蟒合照,並都順勢給了兩塊美金。
拍照的時候,完全看不到一個才幾歲大的幼童臉上該有的純真與潔白......
整趟旅途當中,唯一沒有被可怕的貧窮所吞噬隱藏的靦腆純真笑容~
出現在這張照片裡的小僧侶上 ~
我忘著他,看著一個一個接踵而來的外國觀光客在旁候隊、等著跟他合照,手裡都已備妥著一元美金,雖然男孩並沒有主動索取~但是,接下紙鈔的剎那,他黝黑的嘴角還是笑開了花,我不禁心寒了~
擔憂著、這樣的靦腆笑容,在繁華與幻灰之间,很快的~
也會被日復一日、排山倒海而來的外來觀光客給無情淹沒,
被血腥的貧賤真實給毀滅吞噬...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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